在语文课本的深处，生长着这样一颗树：它轻灵而坚硬，它是无所不能的生命精灵。在极寒的北方，它给人们带来了生的希望。它生长在朴树曲中那片最深情的白桦林中，从此，爱情有了最美的模样。
朴树的《白桦林》大火的时候，我还在中学念书。
忽然之间，身边的同学、老师都开始哼这首歌，我还纳闷，一首俄罗斯民歌怎么就突然流行起来，花了很久才知道，这是朴树的歌。
朴树在歌里讲了苏联卫国战争时的凄美故事，白桦树上刻着姑娘和爱人的名字，当胜利到来的时候，爱人却被埋葬在远方，空留白桦林里期待爱情的姑娘。
那会正多愁善感，给歌和故事打动，满脑子都是白桦林，树枝上挂着的都是爱情。可白桦林究竟是什么样子，完全没空去想，更没想到，其实这种树早就在我们的课文里反复出现过了。
白桦树长在语文书的深处上个世纪90年代上小学的人可能还记得人教版语文书上的一篇课文：“杨树高，榕树壮，梧桐树叶像手掌。枫树秋天叶儿红，松柏四季披绿装。木棉喜暖在南方，桦树耐寒守北疆。”那时候，我们都是躲在小城里慢慢发芽的小家伙，见过杨树、松柏和梧桐树，听说过枫树，把木棉树当作南方的代表，唯独桦树的形象显得遥远而寒冷。
但语文书没有放弃向我们介绍桦树的努力，很快，我们又会学到一篇《美丽的小兴安岭》：“我国东北的小兴安岭，有数不清的红松、白桦、栎树……秋天，白桦和栎树的叶子变黄了，松柏显得更苍翠了。”
可能有人会在脑子里过一下，白桦林里开始飘落黄叶的时候，会是什么样子，那个场景是不是特别适合留给一场可以歌颂的爱情。
语文书继续跟进，在《夜莺之歌》里安排小男孩“夜莺”吹口哨给游击队员送信，你们还记得吧，小男孩的口哨就是“白桦树皮做的”；而《小音乐家杨科》这篇课文里，男孩杨科死的时候，也有白桦树在杨科头顶哗哗地响着、唱着。
这都像是成心有意，语文书偷偷地在用不同的课文告诉我们，你们要记得这棵树，它代表极寒的北方，和雪地一样洁白。更神奇的是，在比北方更远的地方，冬日里，声音都会被冻住，它却能在寒风里歌唱。
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树，为什么在语文书里长得如此茂密？
轻灵而坚硬，它是一棵美学的树如果只按照语文书里描述，我们想象中的白桦树应该是这样的：生在在极寒的北方，树皮是白色的，秋天树叶变黄落下来，应该会很好看，树冠会唱歌，树皮也能发出高亢的声音。但细究起来，白桦树并不是这么简单的。
翻过百科全书就会发现，白桦属于桦木科，它所在的这一科里有个巧克力的好搭档——榛子，炒熟后沉醉在巧克力中间，是电视广告里的常客。
为什么语文书里会出现白桦树迎着风“哗哗”地唱歌，在了解它传粉特性之后，我们也就能释然。桦树的植物特征是具有柔荑花序，是一种貌不惊人的单性小花，它们分雌雄两性，每年春天开放。这个时节没有昆虫传粉，想要传粉繁衍，都是依靠北方的风。大风呼呼吹，白桦哗哗响，唱的其实就是生命繁衍的歌。
桦树特别耐寒，被称为“俄罗斯国树”，有人觉得这种树挺拔、优美，把它们引进到平原或低海拔地区，结果反倒长得不好，习惯了记录严寒中的爱情，到了温柔乡里，白桦不适应。所以，我们想要看到桦树，只能捡寒冷的地方，像中国的东北、华北、西北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，它们在这里活得肆意洒脱。
因为骨子里这种不羁的性情，白桦树的材质也不同凡响。
它的标志之一就是洁白的树皮，这种树皮容易剥落，所以男孩“夜莺”能用它做口哨，这就自然赋予了它美学的意味。我小时候看俄罗斯诗人写的诗歌《白桦》，诗人对这种树真实一往情深，毫无保留地赞颂它，说它具有高洁、朦胧的美。起初，我完全不能理解，后来去过号称“中国第一村”的禾木村，看到那里的白桦林，才彻底明白了诗人的感情。
秋天的禾木村，像是专门用油彩涂抹过的，村庄四周山坡上有望不到边的白桦林，白色的树干是画卷的底色，黄色的树叶在光线里斑驳变化，配着村子的炊烟和木屋顶，能瞬间把每一个凡人变成艺术家。
它是无所不能的生命精灵诗意之外，白桦还有实用的地方，而且几乎要无所不能。
因为生在严寒之地，白桦有防寒的本领，每年早春的时候，白桦的韧皮部会分泌含糖的汁液，这些树汁有防冻液的功能，可以防止树的细胞在最严寒的时候被冻死。这个特点更让诗人们喜爱了，在所有人都畏惧的季节里，白桦树却在生产甜蜜来抵抗严寒。这些汁液含有油脂成分，略干燥一些后，就能成为极好的引火材料。
此外，白桦木的质地轻而坚硬，纹理细密，在极寒的冬天里成就的身板，在很多领域都受到青睐。因为轻且硬，白桦就具有声学特质，特别适合做各种乐器，让它变成真正意义上的“森林歌者”，也因为不易折断，白桦木会用于制造飞机，人类曾经制造的翼展最长的飞机，就是用白桦木做的。
古时候，人们没有纸，曾经用羊皮、树皮当书写的载体。白桦树的树皮薄而容易剥落，就是纸张最好的替代物，白桦树皮剥下来，几乎可以直接当纸用。现在，在印度和尼泊尔还能看到大量写在白桦树皮上的梵文经书，这棵树又变成了信仰寄托之地。
翻开历史，北欧的维京人出海，最喜欢用桦树做制作船只，桦树是他们最喜欢的材质之一，乘坐桦树做成的船，维京人也曾开创了传奇的历史。
如果有机会见到北方森林里的原住民，跟他们聊起白桦树，他们的眼神马上会变得虔敬而温暖，白桦树的木材是他们的屋顶，长期庇护他们，树皮能做容器、编篮子、织垫子，生活的一切用具都可以用到白桦树。
北欧居民的历史记忆中，白桦树甚至还可以充饥。在饥荒来临的时候，当地人会把白桦树的内层树皮干燥后碾碎，混在面粉中制成合成面，用来烤制面包。
白桦树树皮易燃，但充满矛盾的是，它却有很好的抗火本领。1888年，一场大火几乎把瑞典城市默奥变成白地，但在城市里种有白桦树的地方，白桦却很好的阻止了火势蔓延。大火过后，人们就开始大量栽种白桦树，城市也被人称作“白桦之城”。
生活在寒冷地方的人们，特别珍视温暖，有一点点温度，我们的生命就有可能延续。很早以前，人们在寒冷的森林里觅食，艰难求生，发现了白桦树的种种特性，这棵树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人类，让我们在大雪覆盖世界的时候，还留有活下去的希望。
今天，在俄罗斯、加拿大和美国的一些州，天气越寒冷，白桦树在他们生活中的地位越高，当地人对白桦树真的含有爱情的成分。如果有幸在冬天走进白桦树林里，会有奇异的感受：
秋天的树叶落下来，还没来得及降解，冬天就突然袭来，慢慢沉积了很厚的腐殖层，人走进去，地面柔软，像爱人的心情；给人剥过的树皮伤口愈合，结疤的地方像黑黝黝的眼睛，目光深邃，像情人深情的目光。
我经常想，从树干的材质、树冠的歌声，到对土地和呵护和树干上的眼睛，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坚信它能守护爱情的原因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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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遮面多年
责编丨杜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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